乌鲁木齐晚报讯 (信息采集:徐阳光)6月28日,新疆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孙国城拿出一份图纸,那是自治区展览馆更名为国际博览中心后,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改扩建时的平面设计简图。
而在自治区文化厅副厅长张子康的办公桌上,有一个微缩的展馆模型。那是博览中心被改建成新疆艺术中心后,将呈现出的造型。
在不同的时代,它被赋予了不同的涵义。事实上,多数像国际博览中心这样的老建筑,其所担负的地标意义,源自于它所定格的城市记忆。
本报昨日B10版《城市地标的文化回归》,报道了原新疆国际博览中心将改扩建为新疆艺术中心,老展览馆将被保留。颇为巧合的是,就在改扩建工程启动的同时,包括新疆人民剧场、八路军驻新疆办事处等10处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,被列入了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当这些连绵不绝的记忆被勾连起来,形成了一座城市文脉最直接的意向表达。
老建筑,城市文脉的意向表达
这座建于1788年(乾隆五十三年)的建筑红山塔,是乌鲁木齐不折不扣的象征。
新疆国际大巴扎于2003年6月落成,是世界规模最大的大巴扎,是新疆旅游业产品的汇集地和展示中心,是新的乌鲁木齐地标。
新疆建筑设计研究院总建筑师孙国城,见证了1995年自治区展览馆更名为国际博览中心时的改变。他一直收藏着当时改扩建时的平面设计简图。
如今,这栋建筑将被改造成美术馆,保留前馆米黄色的苏式建筑。美术馆将主打现当代艺术,并将成为新疆文化发展的一座新地标新疆艺术中心。(本报记者蒋晓摄)
对于城市老建筑留存与利用的问题,再次引发关注。一项来自住建部的数据显示,我国每年要新增20亿平方米的建筑面积,而拆毁的老建筑占建筑总量的40%。在中国,建筑的平均寿命为20到30年。美国则为74年,英国为132年。当一栋栋代表城市记忆的老建筑被陆续拆除,我们必须认真思考,未来,城市的文化脉络将如何衔接?
记忆的延续
从展览馆到国际博览中心,再到艺术中心。这栋米黄色的建筑,正努力延续着这座城市的脉络与记忆。“老展览馆就是最好的证明。”孙国城指指笔下的那张设计简图。
在这位76岁的中国设计大师的记忆中,历史就是一栋栋拔地而起的建筑:上世纪50年代市人委办公楼,60年代自治区展览馆,70年代乌鲁木齐机场候机楼,80年代新疆人民会堂、新疆科技馆,以及90年代天山百货大楼、海德酒店、中银广场等高层建筑……每一次设计,都是那个时代发展的见证。
上世纪60年代在设计展览馆时,因没经验,设计方案只能借鉴当时的北京十大建筑风格。为了突出新疆的地域文化特色,特意在门前的排柱上,加入了少数民族的花纹。并使用象征丰收的米黄色,作为整体建筑的主色。
作为当时全疆最长的整栋单体建筑,展览馆正式开展那天,“一群人都哭了”。就连著名歌唱家朱逢博,也激动地在空旷的大厅里唱起了《白毛女》。
讲起这段记忆,孙国城嘴角荡漾起笑容:从某种意义上说,这座展览馆,更像是一个精神地标,“它记录并展示了一代人努力和奋斗经历”。
但对于92岁的老馆长李果来说,这些记忆,也是社会经济飞速发展的见证。1992年首届乌洽会,1994年展览馆更名“国际博览中心”,1995年完成新一轮的改扩建,2011年乌洽会升格为亚欧博览会,转战红光山国际会展中心……
如今,这栋建筑将面临又一次历史性的转变由展馆改扩建为新疆文化中心。
作为现任全国美术馆专业委员会副主任,张子康介绍,在国际上,对老旧建筑的处理,通常被分为三种:有历史文物价值的,予以保护;完全不具有任何历史价值的,可以拆除或重建;第三种是虽然不具有任何文物价值,但却是城市时代的情感与记忆,具有一定的纪念意义,这类建筑要进行保留性改建。改建意味着是为了唤醒人们对城市的记忆,从记忆中体味城市内涵。
接手后,自治区文化厅选择了第三种方式。“这是城市记忆的另一种延续方式。”张子康认为。
老建筑的时代命运
“老展览馆是幸运的。”作为时代的见证者,孙国城和李果的观点一致。
孙国城回忆,为迎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十周年,当时自治区一共建设了包括展览馆在内的六项重点工程。南门体育馆、红山商场、团结剧场、新疆大学图书馆等建筑都在其中。
如今,除新疆大学图书馆和自治区展览馆外,南门体育馆已有名无实,红山商场改弦易辙,团结剧场门可罗雀。
同样难逃消失厄运的还有新疆大学的红楼、苏联驻新疆领事馆办公楼等一些老建筑。
2007年4月到2011年12月的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结果显示,乌鲁木齐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共有65处,老建筑大都建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,这对于一个古建筑资源并不丰富的城市来说,弥足珍贵。
据乌鲁木齐市文物局的相关负责人介绍,就在此次文物普查登记结束、尚未公开前,包括新疆第一运输公司办公楼、木运司语录碑、兵团机运处汽一团车间等五处老建筑,就被“紧急”拆除。
“我们只能猜测,被拆除的一个重要原因,是维护成本和利用价值的问题。”这位负责人说,保留此建筑群,要承担巨额费用,不如“把这块地利用起来,让它产生效益”。
事实上,即便从全国层面来看,这也是一些老建筑所有者的普遍观点。
以古都南京为例,南京工业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汪永平发表于1991年的调查报告显示,大量明清街坊、建筑乃至传统的邻里和习俗当时仍保存完整,但到了2003年,据地方政府统计,90%的南京老城已被改造。而从全国范围来看,这种大规模城市更新改造的“建设性破坏”,已成为破坏城市历史文化遗产主因。
英国小说家格雷厄姆·格林在《哈瓦那特派员》中写道:“人口研究报告可以记录各种统计数值,借以描绘一个城市,但对城里的每个人而言,一个城市不过是几条巷道、几间房子和几个人的组合。没有了这些,一个城市如同陨落,只剩下悲凉的记忆。”
城市的魅力在于特色,而特色的基础在于文化。
事实上,在新疆大学红楼、老自治区博物馆等近现代建筑被拆之后,人们对老建筑“破旧”与“立新”的反思就一直没有停止。
老建筑的“破”与“立”
城市的发展,必须要以新建筑的产生和旧建筑的消亡为代价吗?
在孙国城看来,答案是否定的。
“最好的保护就是合理利用。”老人认为,从这个意义讲,老建筑的保留不仅限于修缮,更需要其他形式的利用,因而,为老建筑寻求新生是一种积极的保护方式。
历史上乌鲁木齐最大的银行“南门大银行”,即现在明德路上的中国工商银行,就是保护性利用的典范。
始建于1959年的新疆昆仑宾馆,经过几次改扩建,仍使用至今。改建期间,自治区领导曾多次批示:一定要“修旧如旧”,保留其原来的风貌。如今,这里已成为与国际博览中心、新疆人民会堂三足鼎立的地标性老建筑。
不久前,国家文物局公布了第七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新疆55处文物单位上榜。而在此次公布的“国保”中,工业遗产、乡土建筑、文化景观等新型文化遗产列入其中,就足以说明问题。
它们到底该给这个城市留下些怎样的记忆?
张子康也在思考这个问题。美术馆属于博物馆的一种,而博物馆本身,又是表达城市文化内涵的一个重要符号。把在人们印象中已经根深蒂固的“展览馆”改造成为“美术馆”,等于是用一个文化的符号取代一个记忆的符号,难度不小。
按照规划,即将建设的艺术中心还将新疆艺术研究所(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)涵盖其中,“从这个层面讲,把老展览馆一刀切全部推倒重建,是最简便的方式,但从保护城市文化记忆的角度来说,这也是最不可取的方法。”张子康解释。
在老展馆的改造中,“留旧建新”成了一致的共识。
为证实自己的观点,张子康提到了上海新天地。这是上海具有浓厚“海派”风格的都市旅游景点。其前身是上海近代建筑的标志之一:破旧的上海石库门居住区。改造之后,目前已经成了一个具有国际知名度的聚会场所,并被纳入了上海旅游景点的清单中。
“要给它(老建筑)合理的变化和延续,至少不能以后让我们拿着照片找回忆。”对此,孙国城也表示赞同。在他看来,这些记忆的延续,不仅意味要探究历史,还意味着在历史环境中注入新的生命。
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是,在新建美术馆的效果图中,原展览馆里挑高的大窗被封住了,但却依旧保留了窗户存在的式样。目的就是为了“既要保留传统,也要衔接得起未来,既能让人们追忆到建筑建设年代的印记,也能通过今天的改造,给后人注入新的文化含量,增加这栋建筑在这个改造时期的历史记忆。”张子康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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